遥远的年
[ 2022-5-19 9:42:00 | By: 暮色苍茫 ]
 

                                  

                          遥远的年

   

  今年春节由于YQ的影响,我们仨留在天津,没有回老家过年,楠儿从东莞回了老家过年了。今年春节期间老家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恶劣天气,从大年三十开始就一直下雨,而且气温很低,只有4度左右,罗浮山里都冰雪了,一直到初六才缓过来,老家的人都是在瑟瑟发抖中过大年。

    印象中没有在老家过年的也就四、五回吧,最远的一次是一九九O年春节,那时候在广州上学,年少轻狂,无忧无虑,学校要留人值班,不仅给点腊肠还有一点补助,我就报名参加了。还有就是二0一三年家人迁过来天津之后有几回,印象比较深的是二0一六刚买宝坻的房子,按老家习俗,要在新房里过年。有限的几次在外地过年,确实有一丝丝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以后,在外过年感觉挺失落的,常常会小时候的年。

    小时候,物质匮乏,大多数的农村家庭,每家每户都有四、五孩子,生产队分的口粮又少,基本能解决温饱的家庭已经算好了。过年是一年中为数不多的能闻见腥吃上肉,吃上水果(柑橘)的日子。那时,虽然家家户户都养猪,但那是要卖钱的,一年到头的开销都指望它呢,小孩学费,柴米油盐,置办年货等等,杀猪的时候,顶多就是猪下水,猪血拿回来家人吃,肉都卖了。水果更是稀罕东西,记忆中那时水果就吃过柑橘,还有自家门前的龙眼树结的龙眼,小学毕业前都没见过苹果。记得小时候有部电影叫《摘苹果的时候》,大概是讲述解放前后北方农民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小时候电影情节不是打仗的不吸引人,但电影里的大苹果给我印象深刻。过年了,大人还会给家人用布票到墟上扯几块布料,送去裁缝师傅那里做身新衣服,所以,小孩子一年到头最幸福、最期盼的就是过年了。

    年前是大人们最忙的时候,虽然此时田地里己没有什么活了,但节前的家务活真让人忙得晕头转向,大概从腊月就开始忙碌了,炙酒,置办年货,送年,大扫除,直到大年三十“做豆腐”……

    年前小孩子可做的事情不多,每当房前屋后支起竹竿晾晒发黄的蚊帐,家家户户燃起炙酒的袅袅炊烟的时候,孩子们就知道快过年了。年三十是孩子们最忙的一天,上午是看大人们在门口生产队的鱼塘里拉网捕鱼,按人头分鱼,下午大家自带水桶脸盆扫把冲洗村里的晒谷场,这是大家过年的活动场所,舞龙舞狮,放鞭炮的地方。忙完这些大家就各回各家,家里已经熬好了柚树叶松树叶水,那浓浓的香气扑面来,大人说这树叶水洗完澡,就长一岁了,也祈福新的一年全家顺顺当当。洗完澡换上期盼已久的新鞋新衣裳,小心翼翼的跑到晒谷场等人多的地方转悠,显摆,这个时候各村各户都弥漫着浓浓的节日味道,贴对联的、敬祖公的、做豆腐的……,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但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年夜饭是重头戏,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荤腥的日子实在难熬,今晚可以大快朵颐了。按照习俗,当大人招呼开吃了,这时就要放一挂鞭炮,预示着辞旧迎新。顿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由于老屋都是围龙屋,围绕老屋一圈一米多宽的过道就是各家各户燃放鞭炮的地方,由于空间窄小又不通风,一时间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浓浓的烟雾之下,淹没在鞭炮的炸裂声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烟火气味,伸手不见五指,人们穿梭在狭窄的巷道里,小煤油灯或者手电筒的点点亮光像萤火虫般在浓烟笼罩的夜幕下若隐若现。大人们开始推杯换盏的时候,小孩子们尽管难以抵挡美味佳肴的诱惑,但也只是匆匆忙忙扒几口,领取父母给的红包和两根甘蔗后,与早已等在门口的小伙伴一起去捡鞭炮了。那时候穷,过年的红包也就三毛钱五毛钱的,一般人家也舍不得买一串鞭炮给小孩玩,所以,小孩子都出去捡别人家燃放后的哑炮,为了这些,小孩子完全不顾后果,在大挂爆竹正在燃放的时候,用脚踩灭捡走,为此,常常因为过年的新衣裳新鞋炸出破洞而被父母责骂。到了晚上八九点钟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慢慢减少,大人们或是在喝酒或是在喝茶抽烟聊天,那时候没有电视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大家都兴奋地高谈阔论,聊今年收成不错的,聊上江西割松香挣钱的,聊过完年出门的……,小孩子们不懂大人的世界,就各自在清点自己的战利品—五花八门的鞭炮,大的小的,长的短的,有引信的没引信的,大家人手一盒火柴,去村口的晒谷场一颗一颗地燃放,那高兴劲,那就是过年,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又是一场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迎接新年的到来……

    大年初一,大家都起得很早,完全没有除夕夜熬夜的疲惫,小时候我和奶奶住一屋,早上起来,穿好新衣服新鞋新袜子,整个人都精神抖擞。大年初一是不吃荤的,一家人就围坐在饭桌旁(那时我家的饭桌就摆在厨房门口,也是公共的巷道边上,从记事起,饭桌就在那,以前的屋都是解放后政府统一分的,人多屋少,都是这么过来的),喝着烫热的老酒,吃煎堆、甜粄,萝卜粄,芹菜煮炸豆腐,炒蒜苗等,热闹极了。每每想起,都是满满的回忆,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正月初一至十五,小孩的意识里都是过年,是放飞自我的时候。这其间,约上三四个小伙伴,带上红包钱,走路去七八公里外的墟镇(新陂墟)或者去金岭围,牛角垅(两个供销合作社),花个一角八分的,买点小鞭炮,摔炮,小烟花等等,一路玩耍,一玩一天,农村的孩子散养,只要晚上回来,大人都不会问的。或者自己制作各种玩具,如自制WJQ,用废旧的门活页,去除转轴部分,套进去一个单车辐条帽,用一枚大小相当的铁钉折个九十度角,绑上废旧的单车内胎裁剪的橡胶条,一把WJQ就做好了,装上一根火柴,击发,啪一声,感觉特别爽。制作WJQ的材料不好找,特别是门活页,农村的房门都没有活页,只能到墟镇上的公共厕所门上找或者家人在工厂上班的容易获取这东西。那时有一把这样的玩具,睡觉都会笑醒。还有制作鸡毛弹的,就是用一个弹壳,底部锯一个小槽,一节大小与弹壳内径相当的木塞,一头钉上铁钉,一头绑上公鸡羽毛,玩的时候,在弹壳槽里插入一个"纸结子","纸结子"是一种红纸上凸出一个个小包的烟火,小包里面是火药,用硬物敲击就会炸响,很便宜,2分钱一张,是小孩子过年的最爱。将装上"纸结子"的弹壳抛上空中,掉到地上爆炸,爆炸的冲击力将绑着羽毛的木塞弹上十几米高,然后像降落伞一样徐徐降落,小伙伴们比赛谁的木塞弹得高。又或者是观看舞龙舞狮表演,每当听到敲锣打鼓的时候,就是舞龙舞狮的来了,所有这些表演,村里都是进村时鞭炮迎接,表演完毕鞭炮相送。每支表演队都有一面旗子,旗子上印有一个姓氏,如果旗子上的姓氏跟本村同姓,村里还会安排表演的人到祠堂里,摆上老酒,腊肉香肠,煎堆甜粄招待,表演队会在祠堂的牌位上排队鞠躬致敬,有时也会去各家各户参灶以示谢意。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转间就到了正月十三、正月十五,十三是"赏灯",十五是"暖灯","赏灯"是不同族姓而不同的日子,我们村是十三,"暖灯"就是元宵节了,这两天是最热闹的,家家户户都有亲戚来。晚上,村里会放很多孔明灯,"串珠",这些都是村里几个师傅及一帮小孩从年初二就开始加工制作的,从制作到燃放,父亲都是"权威",所以,过年父亲是最忙的,直到晚年的时候,父亲仍然乐此不疲。十三,十五的晚上,大家早早地吃完晚饭,七点左右,祠堂门口早已锣鼓喧天,几盏汽灯高高挂在屋檐上,亮如白昼,男女老少聚集在村里祠堂门口的晒谷场,屋檐下,池塘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等待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随着一个个孔明灯,串珠在人们的山呼海啸,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声中冉冉升起,节日的气氛推向了高潮。有"新丁"(添了男孩)的家庭,还会在祠堂里摆上几桌,如腊肉、香肠、甜粄、瓜子,老酒等等,犒劳辛苦放孔明灯的人,当然也邀请看热闹的人享用,吃的人越多,主家越有面子。

    十五的夜晚,皓月当空,夜,越来越深,烟花爆竹声渐渐变少了,明月高挂,星星点点,天际中的孔明灯橙黄色的亮点若隐若现,与天上星星融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星星哪个是孔明灯……,年,算过完了,少年的心里有些许失落,惆怅。

                                     

                                                      2022.5.18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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